【环球时报综合报道】4月15日大火中巴黎圣母院塔尖折断的一瞬间,全世界都为之叹息。面对惨痛的损失,法国总统马克龙承诺:“我们会一起重建巴黎圣母院。”其实这座法国象征性建筑物经历了800多年的漫长历史,许多经典构建早非最初的面貌,而是在一次次磨难中“浴火重生”的结果。
源于“自己人”的第一波劫难
巴黎圣母院并非其所在塞纳河城岛上最原始的“古建”,在其原址上,早年的占领者——古罗马人就修建过一座木质的朱庇特神殿(1711年人们在修缮巴黎圣母院时发现了神殿的一些石柱础)。罗马帝国基督教化后,这里在数百年间多次兴建过辉煌的大教堂,但这些木质结构为主的建筑相继毁于大火中。例如始建于公元4世纪的斯德望教堂的规模甚至比如今的巴黎圣母院还要大近一半,它在743年火灾中严重受损,最终毁于857年的另一场大火,此后人们在原址重建教堂,但又于962年、1020年两度遭到火灾。
公元1160年,德高望重的巴黎大主教莫里斯·德·苏利提议改用石材重建岛上的教堂。这一计划得到法国国王路易七世、教皇亚历山大三世和许多富商的大力支持。1163年新教堂开始动工,哥特式建筑风格和南北塔楼加中殿的基本格局,正是苏利大主教奠定的。不过他没能看到教堂完工,这个宏大的建筑群先后修建近200年。,完工的是唱诗堂,然后是中殿、过道和画廊,,是南北双塔。这项工程如此之浩大,以至于直到87年后的1250年,,一座主体建筑——北塔才最终竣工。至此,中殿、双塔、塔尖、过道、画廊、唱诗堂,甚至玫瑰花窗,几乎所有今天世人所熟知的巴黎圣母院构成要素,都已具备了轮廓。
但仅过了10年,新任巴黎大主教科贝伊就开始嫌弃教堂的风格,他招来能工巧匠进行改建,包括“大改”玫瑰花窗,给唱诗堂添加木质阁楼和彩绘照壁,修建更华丽的中殿飞拱和大门等。
巴黎圣母院真正的第一波劫难很快降临。宗教改革运动伴随着文艺复兴运动相继而来。和如今人们的想象有很大差异,文艺复兴并非在欧洲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对任何“文艺元素”都采取“复兴”态度。在法国,新教胡格诺派和天主教,的对立日益严重,1534年的法国“招贴画事件”更加剧这场危机。当时反天主教招贴画出现在法国多个主要城市的公共场所,态度强硬的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下令将因“招贴画事件”被捕的新教徒在巴黎圣母院前处以火刑,这更加激起胡格诺派对巴黎圣母院的仇恨。他们认为教堂里的雕塑和人物彩绘是“于古不合的偶像崇拜痕迹”,多次对美丽的建筑构件、雕像和绘画作品大动干戈。尤其是1548年,胡格诺派在巴黎发动大规模骚乱,他们冲进巴黎圣母院毁掉雕像等诸多文物。
宗教纷争引发的破坏行动,一直持续到1572年8月18日,胡格诺派,亨利王子(即后来的法国国王亨利四世)在巴黎圣母院前院同玛格丽特公主结婚。通过亨利王子的示范效应,以及后来胡格诺派的没落,巴黎圣母院首场灭顶危机才终于过去了。
此后路易十三、路易十四两任法国国王重新修缮巴黎圣母院,并在公元17世纪增添了更多的元素,如主祭坛、唱诗堂壁画(《对贤者的崇拜》,因被卢浮宫收藏,此次火灾中幸免于难)等。
1747年,巴黎圣母院再遭火灾,许多木结构和附件毁损,但得益于主体建筑的石结构,损失远不像857年大火那样可怕——事实上,还没有后来“自己人”的“改善性修改”造成的破坏程度严重。18世纪中叶的巴黎圣母院资深教士勒维耶是“焚琴煮鹤”的代表性人物:1756年,他认为教堂里“光线太暗,不能凸显主的荣光”,于是授意砸毁巴黎圣母院,的玫瑰花窗,换上普通的大块白色玻璃,仅有教堂西、北、南三面玫瑰花窗保存至今。勒维耶和他的追随者为了方便“荆棘冠冕”的例行巡游,还拆掉巴黎圣母院中许多“碍手碍脚”的雕塑和建筑构件。幸运的是,这些被拆下的文物多被其他教堂的有心人不声不响地抬走并收藏起来,才没有完全湮没在历史中。
法国大革命时期的衰落破败
在1789年愤怒的人群冲进巴黎巴士底狱之前,教会在法国拥有巨大权力,绝大多数法国人都是天主教徒,教会向大多数人收取什一税却不用向国家交税。而在法国大革命期间,教会这种难以置信的地位被严重动摇了。尤其是雅各宾专政时期,公开做礼拜成为非法行为,雅各宾派试图用一种新的“科学信仰”取代天主教,并清洗教堂里一切“封建君主元素”。
接下来,革命者把目标瞄准教会的标志和君主制的象征——巴黎圣母院。1793年1月21日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被处死后,巴黎革命者决定清除所有王权象征物,此时巴黎圣母院仍在展示描绘《圣经》中犹太君王的28尊雕像。1793年秋,新政府下令将它们拆除,尽管这些雕像其实并非法国国王,但革命者认为它们“结合了君主制和宗教”,雕像被拆下后运到广场“斩首”。
这还不是针对巴黎圣母院“革命”的结束。1793年11月,这座大教堂成了“理性节”举办地,这是一个革命和反宗教节日,既嘲笑天主教,又号召法国人民崇拜启蒙原则。巴黎圣母院被改名为“理性神殿”,启蒙运动哲学家们的半身塑像和自由女神像取代了原先的宗教雕像,这里成为人满为患的公众活动场所,身穿性感服装的女性一边跳舞,一边唱赞美大革命的歌曲。此后巴黎圣母院遭到严重毁坏,一度沦为储存酒的仓库,大部分珍藏也被破坏或掠夺。当时有目击者描述称,“19世纪初的巴黎圣母院千疮百孔,剩下一座没有灵魂的石头建筑,因为彩色玻璃窗被毁坏、雕塑残缺不全;鸟儿通过敞开的窗户飞入教堂内部筑巢”。
1801年,拿破仑与教皇签订协议,在法国恢复宗教信仰,承认天主教是“大多数法国人的宗教”,巴黎圣母院停敲了十年之久的大钟重新奏响钟鸣,清洁打扫工作开始进行。素来喜欢大场面的拿破仑花了两年时间匆匆修复了巴黎圣母院,并于1804年在这里举行法兰西皇帝加冕礼。但拿破仑时代很快过去,法国此后陷入几十年的混乱,大教堂无人问津,渐渐衰落破败。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1831年大文豪雨果的不朽名著《巴黎圣母院》出版。这部小说既叫好又叫座,意外引发法国各界对巴黎圣母院命运的关注,乃至引发了,的“文物修复运动”。大作家、考古学家和建筑学家梅里美出任官方历史古迹修复总监,开始募集资金修复各地受毁损的历史文物,其中当然包括巴黎圣母院。1848年,法国再度爆发革命,“文物修复运动”因为有“封建复辟”之嫌一度被叫停,好在不久后拿破仑三世加冕称帝,一心模仿叔父拿破仑的他恢复了对巴黎圣母院修缮工作的支持。在长达25年的修缮中,工匠们为它换上新的尖顶、绘上新壁画、雕刻新的滴水兽、建造新的圣器收藏室、重建教堂风琴,到19世纪60年代末期,巴黎圣母院迎来新生。
1871年,法国在普法战争中战败,巴黎公社运动随之爆发。在随后进行的血腥巷战中,巴黎圣母院差点就被纵火付诸一炬,幸运的是,火焰很快被扑灭。
两次世界大战中侥幸脱难
巴黎圣母院在20世纪的威胁主要来自战争。尽管早在巴黎圣母院建成时爆发的英法百年战争期间,英格兰军队就占领过巴黎,但由于中世纪教会影响力巨大,英格兰军队始终未敢破坏巴黎圣母院。而在世界大战中,它真正遭遇到现代战争机器的威胁。
一战期间,德军一度逼近巴黎,并动用包括“巴黎大炮”在内的各种远程火炮对巴黎等地进行炮击,以动摇法国军民的斗志。在这场无差别炮击中,很多法国教堂都遭受重创。巴黎市政部门用层层沙袋试图将巴黎圣母院整体保护起来,以防止德军弹片的伤害,但真正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同样用这种方法保护、与巴黎圣母院齐名的兰斯大教堂数年间先后被300枚德军炮弹命中,到1918年时几乎只剩下残垣断壁。
不管怎么说,巴黎圣母院幸运地逃脱德军炮击的摧残,并在1918年11月11日用响彻巴黎的钟声宣告一战的结束。
二战期间,巴黎圣母院面临的生存危机更为严峻。由于巴黎在战争爆发后不久就被德军占领,1944年盟军向巴黎进发时,准备弃守巴黎的德军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8月8日,希特勒召见新任巴黎驻军司令冯·肖尔蒂茨时,下令准备摧毁巴黎所有宗教建筑和历史古迹,其中就包括巴黎圣母院。第二天(8月9日),肖尔蒂茨刚抵达巴黎,希特勒再次用电报方式确认这道命令,“只能给敌人留下这座城市的废墟”。但肖尔蒂茨一直以各种借口拖延爆破计划。一周后,希特勒愤怒地尖叫道:“巴黎烧了吗?”
8月15日,巴黎警察发动罢工,随后法国共产党领导发起了巴黎大起义。在解放巴黎的战斗中,巴黎圣母院遭受流弹袭击,所幸损失不严重,只有一些中世纪窗户被打碎。8月21日闷热的夜晚,肖尔蒂茨经历了痛苦的心理搏斗:到底是执行命令破坏巴黎圣母院等建筑,还是将巴黎完整交给胜利者呢?最终,他决定不当毁灭巴黎的历史罪人。8月25日,他率1.7万部下向自由法国军队投降,将这座城市基本完好无损地交给自由法国的,戴高乐将军。肖尔蒂茨也因这一功绩和战后对纳粹思想的深刻反省获得宽大处理,并在1966年死后得到巴黎各界的谅解和追悼。
1945年8月26日,一场特别的弥撒在巴黎圣母院举行,庆祝巴黎从德军铁蹄下解放,戴高乐和参战的法军第2装甲师师长勒克莱尔将军参加了弥撒。《1944年巴黎解放:8月的11天》一书记载道,在整个德军占领时期一直保持沉默的巴黎圣母院钟声开始响起庆祝,法国再度获得自由!
二战后法国迎来稳定发展的时代,许多文物也有机会得以修缮。1965年,巴黎圣母院邀请玻璃艺术大师勒舍瓦利埃重新设计建造了24面令人叹为观止的玫瑰花窗。勒舍瓦利埃是,的复古艺术大师,他的设计古色古香,以至于不明就里的参观者以为那些玫瑰花窗是中世纪的原汁原味,其实它们大都是20世纪中后期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