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国人口的老龄化程度正在加速发展。尤其在农村,养老问题成了我国的重大问题。按照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衡量,农村的老龄化率早已经超过城镇。而且在未来较长的时期内,农村老人的,数量会继续增加。
前不久,有一位专家就在两会上提出要给农民发放退休金,引起社会热议。
但记者认为,更应关注的是农村空巢老人群体,而且不仅仅是他们有没有钱养老的问题,还有他们的精神世界、心理障碍等,都亟需关爱。
众所周知,随着农村青壮年的大量流出,空巢老人日益增加。在当下的空巢老人们心中,自古以来的“养儿防老”传统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可实际上,今天的年轻人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有精力、时间和,去照顾老人?因此,记者每次回到农村看到那些老人一个个弯腰驼背、孤单无助的景象,心里就感觉十分酸楚。
没有了亲人照顾、社会关爱的空巢老人,生活孤苦不说,还有很可能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事,从而给子女、给整个家庭甚至给社会带来各种压力和负担。
近日,湖南省炎陵县外出务工青年曾庆卫,向记者倾诉的其六旬父亲在晚年所遭遇的事情,就令人十分唏嘘,也折射出了农村空巢老人亟需关爱的社会问题。
曾庆卫是一名80后,出生于湖南省炎陵县下村乡小横溪村寨背组,他有三兄弟,十几年前就先后陆续离开家乡,现均已分别在东莞、长沙等地成家立业,其父母由于祖辈务农,一直留守在村庄。他们三兄弟也曾想过把父母接到城里,但老人家不愿意。
2019年2月19日,元宵节,正在别的家庭团团圆圆、开心过节时,正在东莞忙生意的曾庆卫,却接到了母亲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他父亲“被判刑”了,气得晕倒在家里。曾庆卫心里一阵酸楚和疼痛,他知道,这件事情弄不好会要了父亲的命——
事情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2018年1月,与曾庆卫家同村的村民曾庆明,在家附近新修了一栋楼房,但曾庆明想借机在新房旁边扩建厕所、猪圈等。不过,扩建所需用的农田,是曾庆明家2011年已通过口头协商比换给曾庆卫家的稻田。由于曾庆卫三兄弟都离开村子很多年了,老家的事基本都是他们的父亲曾宪章在处理,曾宪章老夫妇在村里也一直以种田为生。
曾宪章老人认为,曾庆明扩建厕所、猪圈占用了自己的耕地。而曾庆明霸蛮地表示,这块地原来就是自己的,他想建就建。于是,两家因该土地使用权发生了纠纷。
据记者了解,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可以依法采取转包、出租、互换、转让或者其他方式流转。在农村,为了方便耕种,很多地方也允许村民自愿协商将各自承包经营的部分土地进行互换。虽然《农村土地承包法》规定,土地承包经营权采取互换方式流转应当签订书面合同,但这规定属于管理性规范,不是互换合同生效的要件,不能认定非书面互换合同无效。根据《合同法》的相关规定,法律、行政法规规定采用书面形式订立合同,当事人未采用书面形式,但一方已经履行主要义务,对方接受的,该合同也是成立的。所以,曾庆明家与曾宪章家互换已7年、期间双方并未提出任何异议的上述土地,使用权应归属为曾宪章家。
但曾庆明为了自身利益,依然率其家人强行占有上述土地并请人直接施工修建。
对于曾宪章这一代老人来说,农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虽然自从三个儿子外出后,家里的田有的在种有的荒芜,但也不能随意被别人霸占。更何况,曾宪章是村民小组的组长,他觉得这种做法扰乱了民风。所以,他与曾庆明先行协商无果后,只好禀报村委,村干部也多次通知曾庆明家停止侵权违建行为,但曾庆明还是我行我素。
2018年1月17日,乡司法所对此纠纷进行调解,仍未果。同日,乡国土站也向曾庆明家送达了《责令停止国土资源违法行为通知书》,却被其现场撕毁,临走前,工作人员只好交代组长曾宪章密切关注曾庆明家施工情况。
对于此事,曾宪章曾跟三个儿子提起过。曾庆卫三兄弟也跟父亲说过,要好好协商,多找上级部门协调,实在不行,田被霸占了就算了。但对于曾宪章这样的空巢老人来说,农田被占,没人能调解,三个儿子又帮不了,其内心的无助感可想而知。
而且曾宪章没想到,2018年1月20日,曾庆明又带人强行施工。他再次进行劝阻,却遭到曾庆明先动手殴打,这个窝了一肚子气的老人只好与曾庆明扭打起来。
随后,64岁的曾宪章与40余岁的曾庆明,在相互扭打的过程中,导致曾宪章左额部、左眼部、右手背和左膝受伤,曾庆明脸部和脖子受伤。
事发后不久,公安人员到场调查,经派出所当天现场口供、照相,确认双方除头部、脚部等处有轻微伤,均无其它伤情后,一致同意协调处理。
但是,次日,曾庆明称其到县中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为“考虑左肱骨头上提骨折”。1月22日,曾庆明又到株洲市,医院检查,结果为“左肱骨大结节骨折”,并住院治疗9天,且经鉴定曾庆明的伤情构成“轻伤一级”。
随后,曾庆明聘请律师向曾宪章索赔医疗、误工等11万余元费用。
此后数月,因当地派出所协调无果,案件被移交至县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
2018年8月6日,曾宪章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检察院决定取保候审。同年11月16日,检察院向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指控被告人曾宪章犯故意伤害罪。
2019年1月28日,法院审判认为,被告人曾宪章因与邻里发生纠纷,未采取恰当方式加以处理,而是直接与被害人相互殴打并扭扯在一起,致被害人轻伤的后果,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故判处被告人曾宪章有期徒刑六个月,宣告缓刑一年。
被判缓刑后,曾宪章老人一直心情极度压抑。2019年春节,三个儿子虽然都赶回到了老家过年,但是因为这件事,一大家人都过得很不开心。
正月里,三个儿子离开家乡后,曾宪章老人感觉更加孤独悲伤。尤其是元宵节那天,收到法院刚下发的《刑事判决书》后,这个一生忠厚、老实、善良的64岁老人,当场气得两手发抖、老泪纵横、晕倒在地,他没想到自己一生正义,却“晚节不保”。
曾庆卫三兄弟得知此事后,也深感无奈。从情理上讲,他们认为:一、曾庆明强占土地、动手打人均系有错在先;二、父亲作为一名村民小组长,从一开始发生纠纷到相互扭打的当天,期间多次接触,都是按照上级要求,好言相劝、正当维护自家农地的合法权益,无任何主观故意伤害行为;三、即便事发当天,也是曾庆明先动手打人,一个60多岁的老人,在孤身面对一个40余岁壮年的殴打及其家人的撕扯时,谁能保持打不还手、不进行正当防卫?更谈何故意伤害对方?四、事发当日,曾宪章也身上多处受伤,左眼甚至被当场打出血,但他身为基层干部,一直没有小题大做,希望息事宁人,却没想到被对方反咬一口;五,即便后来被提起公诉,曾宪章也积极配合、主动缴纳4万元赔偿保证金,却依然被判刑,老人家究竟错在哪?
记者从曾宪章辩护律师的《法律意见书》中看到,律师也认为,曾宪章老人在主观上没有伤害曾庆明的犯罪故意,客观上也没有造成曾庆明左肱骨骨折的犯罪行为和结果,故曾宪章系无罪。原因如下:一、根据《证据卷》的讯问笔录、证人证言,可以证明曾宪章当天只是前往理论和制止,主观上没有伤害曾庆明的故意,也不存在打击报复的动机,后来两人发生互殴,也是在受到曾庆明的攻击后做出的正当回应,且一直是徒手与对方相斗,未超出反击的必要限度,所以始终不存在伤害曾庆明的故意;
二、通过证据比对和分析,曾宪章客观上没有造成曾庆明左手肱骨骨折以致轻伤的犯罪行为,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曾庆明左手肱骨骨折伤害系曾宪章所为;三、由于相关鉴定的证据存在疑点,不排除曾庆明在事后受伤嫁祸于曾宪章的可能,有待查实。
曾庆卫说,其实父亲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做儿子的心里也无比悲痛和无奈。
这种空巢老人因为家长里短、邻里纠纷导致悲剧发生的事例,在我国农村并非罕见。究其根源,是由于空巢老人这个群体在承受子女离乡的压力后,还要面对谁来保护他们的自身安全、合法权益等新问题。在此,呼吁社会各界都多关注和帮助这个特殊的弱势群体,因为“让老年人拥有幸福的晚年,后来人就有可期的未来”。(郑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