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中,年轻人似乎生活在一个分裂的世界中——连上wifi整个世界的,词只有一个“丧”,满眼尽是“肥宅”“佛系”“凉凉”“吃土”“人间不值得”;关掉手机回到现实,上课、上班、挤公交、点外卖、加班,每个人按部就班,该做的事一件不落,扎一针鸡血继续加油。事实上,面对漫长而日常的丧,我们并不会真的选择就地躺倒,百般吐槽但仍在努力,丧并燃烧着——因为想要的东西还很多,因为不甘心。
12月16日,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日,Page One书店三里屯店进行了一场堪比《奇葩说》的精彩对谈:当下的年轻人到底是燃,是丧?,作家笛安携刚刚斩获人民文学奖长篇小说奖的,作品《景恒街》来到现场,和知名编剧史航、《奇葩说》辩手董婧,一起聊聊那些不甘心的年轻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成长:从尖锐失控到暗流汹涌
笛安的新作《景恒街》写的正是一群不甘心的年轻人。景恒街是北京CBD附近的一条街道,也是主人公的名字,这里聚集了很多不认命的年轻人,不甘心人生就这样了,不甘心像父母那样活着,不甘心成功永远只能属于别人……很多人觉得为了获得成功,必须在一些东西之间做取舍。董婧一针见血地总结道:“在这个过程中,最初的目标和底线可能会被一再地修改,甚至到,面目全非,这可能是很多人拿到了所谓的成功却仍然不快乐的原因。”
《景恒街》是笛安创作道路中的一个转变。她笔下的主人公通常都带着又认真又慌乱的特质,但和以往容易陷入失控的主人公不同,《景恒街》的女主角朱灵境通常选择默默承担下来,“遇到事情表面是波澜不惊的,但内在却悄悄变化着”,从开篇到结尾,最终已不是同一个人了。笛安以往作品中那个一直在战斗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平静海面下潜藏着巨大暗流的女性形象。更进一步讲,故事中的人都是暗流汹涌的人物。史航说:“这里的人物是常见的背影、不常见的脸。远远看去好像很熟悉,因为他就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那些人的身份,但走到近前,她塑造的是特定的脸。”
成年人:这个世界并不友好但欢迎你的到来
《景恒街》是一个关于当下的、成年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当你跨入“成年人”的世界,那就意味着更多的选择、承担,与硬核的生活正面对峙。
就像主人公朱灵境,她做了自己的选择,并且每一步都在为这样的选择承担后果。史航将之精准形容为:就像端着一只烫手的汤锅,一碰就知道很烫,但可能因为孩子在附近,她,能做的就是稳稳端住不能松手,放下时才发现已经被烫伤。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这种深刻的、沉默的烫伤。它可能不是鲜血淋淋,也没有一刀毙命,但在漫长的岁月和习以为常中,在你的身上留下印记。
的确,成年人的世界中很多问题,也许根本无解,只能承受。用董婧的话说:“成年人的世界不像魂斗罗打怪升级,而是遇到问题就开始等,等问题解决我。很多困难就是看着它,,会发现它也弄不死我。”很多问题并不能像升级打怪一样解决掉,你能做的选择很少,或者做了一个决定,就死命坚持,咬碎牙齿吞到肚子里——无非就是忍着,熬过去。
成年人的爱情,也不同于年少时的纯粹和勇往直前,而是被纳入现实的考量体系,并不可避免地混杂了种种权衡、试探、保留甚或算计。想爱但不敢完全付出,利益与底线相互拉扯。笛安通过这种爱情上的进退、奋斗中的权衡,表达了自己对爱情、成功、生活的态度,也戳中很多人心中的秘密。董婧说:“书中写成年人在经营关系时,像金鱼与水草,我们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更多变成了金鱼的心态,先自保为主、爱人为辅,总在互相试探却都不先跨出那一步。以前面对爱情,是不管怎样我都爱你,但在看到这句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这种心态,原来我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景恒街》的细节里还藏着笛安的一枚“彩蛋”,她希望以此为载体,表达对人生的某种感觉和理解: “人生也是这样的,安然渡过所有劫难后,其实没有奖赏,最终获得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人生不一定有奖赏,而这枚彩蛋可以说是作者对细心读者的小小奖赏。
时代:用“坏角色”的自我说服诠释当下
笛安说:“莎士比亚的作品有特别的时代属性吗?他只是将人的原始本性、人与自身欲望交战的过程刻画得,,哪怕是一个‘坏角色’,莎士比亚也能将这个人物自我说服的过程写得极其顺畅,。”
在《景恒街》中,同样存在这样一个“坏角色”——笛安说:“小关(男主人公,关景恒)不算是个好人,但我喜不喜欢他是另外一件事。”在这个故事中,笛安完成了这个人物的自我说服。他可能做了很错的事情,他可能背叛了承诺,他可能超出了通常的底线,但同时,我们也看到了他如何一路走来,为何甘心处于动荡与煎熬中。我们可以从中读出,大时代环境抛出来的诱饵与设下的陷阱,在看到小关心中骚动的时候,大概也能从某个侧面印证自己心中的某种还未露苗头的蠢蠢欲动。从这个意义来讲,《景恒街》体现出的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景恒街》的获奖可以说是一个时代、一种文化发出的信号。获得第一届人民文学奖长篇小说奖的是麦家的《风声》,第二届是毕飞宇的《推拿》,其后则由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摘得桂冠,这些作品中包含着强烈的人生况味。《景恒街》以完全不同的风貌和这些前辈作品站在一起,如同史航所说:“不能说太庙是一种文化,琉璃厂是一种文化,颐和园也是一种文化,三里屯和五道口这几个所谓的宇宙,就不是文化,这里也是人在生活,有人类生存的痕迹,就有文明和文化的痕迹。如果你写的认真,写的动人,依然可以得到一个纯文学的奖项,它依然可以纳入画框。”